拆除重建！为何AC米兰和国际米兰要建设新球场？

米兰的凌晨近四点，市政厅的灯火依然通明。

议员们并非在熬夜观看辛纳在中国公开赛半决赛中的表现，也未在举行另一场幻想足球拍卖会——那通常是意大利人熬夜的原因，尽管那多发生在9月早些时候。

此刻，在马里诺宫内，一场与体育相关却意义深远的会议正在进行。一项投票结果即将揭晓，它不仅将重塑米兰的面貌，更将影响这座城市的足球俱乐部乃至整个意大利足坛的未来。

尽管一些议员已昏昏欲睡，或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打着哈欠，眼神迷离，显然被政治上的角力耗尽了精力，但市议会最终还是批准了将公有产权的圣西罗球场出售给共同租户AC米兰与国际米兰的决议。

投票结果极为接近：24票赞成，20票反对。其间有弃权，也有立场的意外转变。但议案最终通过。当晨曦洒落在这座献给伟大吉塞佩·梅阿查的球场之上，映照在它那红色的钢架与螺旋形步道上时，仿佛预示着一个崭新的黎明即将降临。

这些墙壁浸透着历史的汗水。圣西罗混凝土外墙上每一道纹理，都诉说着不同的故事：十支欧冠冠军球队的传奇、链式防守的黄金时代、不朽与不败的神话、萨基的AC米兰、穆里尼奥的三冠王之师、巴雷西兄弟的忠诚、马尔蒂尼王朝的辉煌——这里是金球奖得主与神来马尾的舞台，是马特拉齐在米兰夜色的柔光中倚靠鲁伊·科斯塔肩头的瞬间。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场对过往的漫长告别。

待到2032年意大利与土耳其联合主办欧洲杯时，一座可容纳71,500人的全新球场，将矗立在现梅阿查球场西侧的停车场上，毗邻卡皮塔尼公共公园。

许多事物将改变，但亦有许多将保持不变。

你仍将来到圣西罗区观看足球比赛。米兰与国米将继续共享一座球场。但球场本身及周边区域将焕然一新：由灰暗转为葱绿，经历彻底的改造与复兴。安杰洛·莫拉蒂广场将不再如同荒芜星球上一艘闪烁飞船的巨大停靠站，仅由摇晃的电车与一条紫色地铁线连接。

相较于此前两队各自为政、分别在圣多纳托与罗扎诺独立建球场的威胁，如今的方案显然更为理想。

然而，情感依旧汹涌。新闻播报中不可避免地使用了罗伯托·韦基奥尼的歌曲《圣西罗之光》，以牵动米兰球迷、国米拥趸乃至所有足球爱好者的柔肠。这是一首怀旧的民谣，追忆着往昔岁月：二十岁时的初恋、一辆菲亚特600、一个女孩、激情、泪水、最好的时光与最糟的时光。一切记忆，皆凝聚于此。

即便是那些从未亲临现场，仅在电子游戏中选择圣西罗或蜷缩在沙发上通过电视观看米兰双雄比赛的非本地人——看着球员们戴着护手、穿着长袖球衣，在春日的光影或薄雾中穿梭舞动——这里的到访，也如同造访马拉卡纳、糖果盒球场一般，是足球世界的奇迹，是每位球迷毕生必去的朝圣之地。

圣西罗(除却其简陋的洗手间)具有一种粗粝而迷人的魅力。与意大利许多因跑道而使观众远离赛场的球场不同，你在这里能真正贴近比赛的脉搏。

它至今仍是我最钟爱的观赛之所——也是我赛后最爱买一份普利亚式三明治的地方，夹着油炸洋葱、香肠与甜椒，味道虽不精致，却令人回味。

然而，欧足联并不这么认为。

欧洲足球管理机构已剥夺了圣西罗举办2027年欧冠决赛的资格。以目前状态，它甚至无法满足2032年欧洲杯的使用标准。

意大利无法独立承办这一赛事，这一事实令人震惊。

请稍作思量：圣西罗，意大利最伟大的球场，竟被认为不够格。一场在意大利举行的赛事——四十余年来首次——竟无法将米兰纳入主办城市之列。这座半岛上最富裕、最时尚的都市，意大利证券交易所所在地，将被排除在外。

或许你从未想过，正因为这本是“不可想象”的事。

“(意甲联赛)正变得越来越有趣：在世界前五大联赛中，我最钟爱的赛事是意大利联赛，”欧足联主席亚历山大·切费林在乌迪内斯举办巴黎圣日耳曼与托特纳姆热刺的超级杯前表示，“但说实话，我并未夸大其词——你们的基础设施实在太糟糕了。政府与地方议会都必须有所作为。”

切费林的言论并未激起任何反击或骄傲的辩解。在意大利，萨索洛的马佩伊球场被视为现代设施。它被用于国家队比赛与意大利杯决赛，但其建于1994年，球迷需穿越田野、跨过河流才能抵达客队看台。

真正具备现代感的球场寥寥无几：尤文图斯自建的主场，为其意甲九连冠注入了强大动力;亚特兰大的格维斯球场经过豪华翻新;乌迪内斯的布鲁能源球场——即上述巴黎圣日耳曼与热刺之战的举办地。但尤文图斯球场容量仅41000人，另两座则仅有25000人，规模过小。

其余球场——若排除卡利亚里的乐高式球场“乌尼波尔多穆斯”与弗罗西诺内的贝尼托·斯蒂尔佩球场——大多建于法西斯时期，以1930年代世界杯冠军命名，并为1990年世界杯进行过翻新。

圣西罗明年将迎来百年诞辰，并将于2月承办米兰-科尔蒂纳冬奥会的仪式活动。届时，球场将暂停足球赛事，因此意甲将AC米兰对阵科莫的一场联赛移师澳大利亚举行。

冬奥会很可能成为圣西罗举办的最后一场重大国际赛事。当初2027年欧冠决赛定于此地时，人们曾期望届时新球场已落成。

2018年，AC米兰与国米曾联手推进“大教堂”项目，进行了可行性研究，并选定Populous为设计方。但新冠疫情的爆发使一切陷入停滞。随后，米兰市长朱塞佩·萨拉面临连任选举，项目再度搁置。

官僚主义如同普拉达在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二世拱廊街精心包装的空礼盒，将项目层层包裹于繁文缛节之中。

AC米兰希望重启计划，但国米却无力跟进——其前东家苏宁在中国国内濒临崩溃。两家俱乐部均易主，尽管米兰方面保持了更高程度的延续性。双方一度探索各自独立建球场，最终又重返圣西罗，聘请了福斯特建筑事务所与马尼卡建筑事务所作为新设计方——于是我们来到了今天。七年已过，而距离新球场落成，仍需(略少于)七年。

对怀旧者而言，这一切来得太快。但现实必须战胜浪漫，经济必须超越情感。

2020年，作为米兰俱乐部乃至整座城市活生生的象征，保罗·马尔蒂尼曾对媒体坦言：“在圣西罗比赛是美妙的，回忆亦是美好的。但对国际米兰与AC米兰这样雄心勃勃的俱乐部而言，它正变得有些过时。”

撇开英超与意甲在国内外转播收入上的巨大鸿沟不谈，意大利俱乐部在比赛日收入上的落后更为显著。

上赛季欧冠小组赛阶段，当AC米兰在伯纳乌击败皇家马德里时，他们所面对的是一座翻新后的球场，其年度收入高达3.62亿欧元。请允许我重申：三亿六千二百二十万欧元。这甚至超过了一些顶级意大利俱乐部的全年总收入，是AC米兰同期从圣西罗获得收入的四倍。

这种优势为薪资与转会投入提供了巨大支持，也是弥补西甲与英超电视转播收入差距的重要途径。

如今，AC米兰与国米虽已更近一步，但仍需多年才能企及这一水平。当人们疑惑为何这两家俱乐部无法重现1980与1990年代的辉煌时，或许并未意识到，在德勤足球财富榜上排名第13与第14位的他们，其实已凭借其电视市场与门票收入实现了超水平发挥。

国米在过去三个赛季两度闯入欧冠决赛，堪称奇迹——尤其考虑到俱乐部一年多前才被投资公司橡树资本接管。

“米兰是欧洲最具吸引力的城市之一，而AC米兰与国米是其最宝贵的资产。尽管如此，这座城市正面临在足球世界中被边缘化的风险，”国米主席詹皮耶罗·马罗塔上周表示，当时市议会可能否决圣西罗出售案的担忧日益加剧。

“它已无法再举办欧冠决赛，也无法成为2032年欧洲杯的候选城市之一。这一切只因一场政治辩论的兴起，主导者是三十年前的政客，他们过于保守，对创新一无所知。我们必须尊重圣西罗;它承载了无数激动人心的时刻，代表着两家俱乐部的历史。但我们也必须向前看：它是一座破败而古老的建筑，需要持续维护。温布利球场曾被拆除重建，我们这里同样迫切需要如此。”

上周二凌晨通过的批准决议，标志着一次进步。在某种程度上，这是圣西罗得以继续作为AC米兰与国米主场的最后机会。

若非事态紧迫，球场的第二层看台原定于11月被列为地方历史地标并受到限制。而一旦球场私有化，这一限制将不再适用。

如今，球场将以1.97亿欧元的价格出售。未来一个月内，市议会需批准城市规划框架。随后将拟定契约，设计阶段即可启动。

福斯特与马尼卡事务所将提交新球场的设计方案，若一切顺利，建设工程将于2027年左右启动，以确保2032年欧洲杯的使用。希望这一项目能在意大利其他城市产生连锁效应。你或许已注意到，佛罗伦萨正于其弗兰基球场继续比赛，同时进行翻新工程。

计划中，AC米兰与国米将在新球场建设期间，继续使用现圣西罗作为主场——如同2010年纽约扬基队从旧扬基球场迁至仅隔一个街区的新球场一般。

不可避免地，俱乐部的新东家红鸟资本与橡树资本将面临所有美国投资者在意大利试图建新球场时遭遇的同样批评：被指责为财务优先、足球次之，背叛传统。

但提升投资价值与增加收入以反哺球队，本可相辅相成。况且，现有圣西罗的部分结构将得以保留。尽管第一与第三层看台将被选择性拆除，建筑师计划保留第二层的一部分，并将其融入区域整体改造方案——作为一项耗资12亿欧元的项目中的一处遗迹，旨在让米兰与国米保持其足球地位。

至于新球场本身，它“将设有两层大型看台，倾斜角度经过精心设计，确保每个区域的最佳视野。同时将达到最高无障碍标准，为所有球迷提供专属体验，并设置价格亲民的观赛区域”。

在一个财务公平竞赛规则要求俱乐部只能量入为出的世界里，新圣西罗带来的收入增长，是米兰与国米留住核心球员、引进新援，并在长远未来提升竞争力的少数可行途径之一。

周二清晨的议员们或许已疲惫不堪。但坦率而言，意甲在基础设施上的觉醒，早已过期。

“这是关乎俱乐部与城市未来的历史性且决定性的一步，”一份联合声明如此表示。